1
人民大街上的黑松
因为脚下堆积的白雪
头顶飞翔的喜鹊
以及身畔繁忙的车水马龙
呈现美的遒劲与果决
十字路口红绿灯交替闪烁
都有谁，出发是为了一场奔赴
冬至日天空低垂
都有谁，胸膛之中满是热泪
为免遭破坏的生活而奋力挣扎
一个穿红色长大衣的老妇
走过工农广场的地铁口
她不关心那些遒劲的黑松
因为那对她的生活毫无帮助
她只小心翼翼躲避
路边融雪结成的冰
她的悲欢从不为人所知
她半生的故事也不为人所知
你是不是早已知道
无数个像她一样的老妇
一生平凡，默默无闻
她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，叫做母亲
2
她穿着颜色黯淡工作服
蹲在万象城五楼扶梯口
整整半个小时不曾起身
她用一把钢丝抹布
不停地用力擦洗
扶梯口的不锈钢防滑带
年轻人走上扶梯
肆意踩过她刚刚清洗的部分
他们无视她的存在
不知她是谁的母亲
因为他们认为自己有更重要的事
她在恰好的年纪做这份工
假如再年长一些，她将不被录用
假如她正值青春
她还可以成为
颈项挺拔神情骄傲的前台
幸好不必假如
她从没吃过身后茶餐厅里
九元一只的叉烧包
她也从没试穿过不远处
***标价三千元的鹅绒服
一茎白发落下，她不敢撩起
因为手实在太脏了
3
远走天国十年
墓碑上刻着她诗意的名字
但她已被儿女淡忘
时间冲刷了生离死别的撕裂
她不再频繁出现在儿女的梦里
十年后，她以一棵黑松的形式
引起女儿的想象
经冬犹绿，仿佛凝固的芳华
绿，这热爱生命的明证
是她生前的素朴和倔强
而人民大街上来来往往的妇人
裹紧她们的冬衣
也裹紧她们隐秘的落寞
更多树干粗壮的杨树
陪她们一起堕入无边的沉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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